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正规吗 http://m.39.net/pf/bdfyy/刘早生(重庆)
八九月间,山间野葛开满一穗穗的淡紫色花,与豌豆花、豇豆花形似,是豆科植物特有的蝶形花。一朵小花就像一只展翅停落在枝头的小小蝴蝶,煞是好看。这个时候,祖父背个背篓,带上我,到山里采摘葛花去。
祖父早年劳累过度,不幸得脊椎炎,穷乡僻壤缺医少药,没有及时医治,落下终身驼背的残疾,干不了重活,只好上山采草药卖。
祖父是村里少有的文化人,喜舞文弄墨,闲时翻阅一些诸如《本草纲目》之类的古医书,加上采药时间长了,识得一些草木的脾性,渐渐成了村里有名的草医。
谁得了眼疾、疔疮、积食、咳嗽什么的,找上门来,祖父给了草药,大都药到病除。祖父不坐诊也不收钱,有被看好病的,会拎点瓜菜什么的表示谢意。
祖父隔三差五要去乡场赶圩,卖采挖的草药山货,有鱼腥草,夏枯草,野枇杷蔸,山苍子,麦冬,葛花,茵陈……卖完草药,祖父通常要去小酒馆里喝点三甲酒。三甲酒是当地出名的水酒,借用旧时科考制三鼎甲之名,意为酒中上品。
祖父好酒又不胜酒力,喝过两碗就上脸。去的时候扁担上挑两蛇皮袋货物,回来时走在村路上,满面红光,晃晃悠悠,扁担上只挑一个酒葫芦。要是有一把烂蒲扇,简直是活济公。
他喜欢小孩,小孩也喜欢逗他玩。有时,他捉住小孩中的一个,把酒葫芦往小孩嘴里送,小孩受不了酒味,拼命地挣扎逃脱。
他哈哈大笑,仰起脖子,拿起葫芦往嘴里倒,一味说好酒。回到家,祖母抓把葛花泡碗水,让祖父喝下去,说是醒酒效用很灵验。祖父睡过一觉醒来,信口吟咏:“千杯不醉葛藤花”、“葛花满把能消酒。”
与祖父走得亲密的一个老表,我叫发焰公公的,妻子30年前去世了,生了7个女儿,个个貌美如花,村里人称七仙女,全都嫁出去了,现在一个人过活。
闲时,两人经常喝烧酒。烧酒是祖母酿造的,有一股很浓的药香味。下酒的是一碟*豆或是一碟盐水花生或几块红薯片。不过,到了秋天,下酒的通常会是一碟看着瘆人的虫子。
这虫子叫葛包虫,就是野葛藤上长的包(虫瘿)里面的虫子。进入秋天,野葛根长得正肥大,放牛或砍柴路上,经常看到有人躬着身子在采挖葛根。
葛根的食用功能,东汉年间的《神农本草经》有记载:“葛根,人皆蒸食之,当取入土深大者,破而日干之。南康、庐陵间最胜,多肉而少筋,甘美,但为药用之,不及此间尔。”南康、庐陵皆属江西南部,离我的故乡颇近,如今也是葛根的重要产地。
葛根大似人的手臂,洗净入石臼捣烂,加清水浸泡,过滤得到的沉淀物,就是上好的葛粉。祖父说,葛粉营养丰富,解饥饱肚,在缺衣少食的年代,救了许多人的命,现在很多人也喜欢吃。
故乡地处闽粤赣交界处,大山深谷,过去是蛮荒瘴疠之地。饮食多粗朴犷厉,蛇、虫、鼠,在我们那都是桌上平常的滋味,甚至是名菜。如离我们那不远的宁化老鼠干,被列为闽西八大干菜之一,是有名的客家小吃。当然,这鼠是山野啃食草木虫豸粮食的田鼠,不是家鼠。
葛包虫是不可多得的美味。第一次吃葛包虫,想必许多人见到那光溜溜蠕动的虫子,都会害怕。但只要吃过一回,就再也不怕了。
每年初冬,葛叶大半枯*凋零,露出手指粗的葛藤。藤上有的地方突兀肿起一段,这是里面长了葛包虫。
我们砍柴回来,累了,撂下柴担,扒开溪边野草,伏下身子灌几口溪水,就去寻找葛包虫。顺藤找到那突起的部位,用柴刀砍下,剖开,掰开,只见一堆褐色的虫子蛀蚀的藤屑,里面慵懒地躺着几条肥白无足的幼虫。
突然到来的光线,刺激着它们不停地扭动着笨拙的躯体。用手指碰碰它们,凉冰冰的。收获的葛包虫用荷叶包好,找根细葛藤系到柴把上,高高兴兴回家,肩头上的柴担似乎也轻了许多。
葛包虫用清水洗净,沥干,下七成热油锅小火慢炸,待炸到表面焦*时,捞起。撒上几粒盐巴,喷鼻香,入口焦香酥脆,甘香肥美。细细咀嚼,能感觉到丝丝香甜味。
采挖葛根时,祖父也顺便采收葛包虫,收获颇丰。他把发焰公公叫来喝酒,桌子上只一碟炸好的葛包虫。两个老人的酒量都不大,两碗烧酒下肚,就开始絮絮叨叨说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。
刘早生,年生于江西宁都,毕业于西南大学农学专业,喜码字,《三联生活周刊》签约作家,已在《三联生活周刊》《散文选刊》《羊城晚报》《齐鲁晚报》《扬子晚报》《大河报》《中国新闻出版报》《重庆日报》《中华手工》等报刊发表作品若干。